23 ? 第 23 章
關燈
小
中
大
23 第 23 章
◎“Tschüss。”◎
李心艾幻想著正常世界線的事情。
“然後出了車禍。”叔母說。
嗯對。沒有正常世界線了, 模擬裏現在導演父母死完了。
#
高中時出的車禍。父母一起，他們剛剛出差回來，在回家的路上想見他。
那是一個普通的假期, 星期六的早上, “高中其實星期六也是要上課的吧？”李心艾說，叔母看她一眼, 點頭。
那天導演請假了, 病假，昨晚吹風了、著涼了、還是吃太多辣的喉嚨發炎轉發燒不知道。
總之那天穿著家居服, 穿拖鞋踩在木地板上，額頭上貼著很傻的白紗布。
在客廳裏閑蕩，拿東西吃。
要問李心艾為什麽知道，因為就算叔母沒說, 游戲也顯示了回憶畫面！
話說就算是要洗白他, 導演的過去戲份也是不是太多了。
而且原來他家是這樣子的啊。
很大, 一共有六個房間，大平層。
有兩層, 上面的玻璃欄桿李心艾很喜歡。
謝安在下面走，落地窗把外面的綠植和道路淡綠色的影子照在他身上。
他手伸到茶幾上, 然後手機響了。震動。
他接聽。
李心艾靜靜看著，也很難說畫面裏的謝安有什麽大反應。他的瞳孔好像劇烈震動了一瞬，但也可能只是游戲畫面框在震動。
房間裏安靜得可怕，這個房子只有一個人就太大了，他的聲音好像要被空間和墻壁吸收掉了。
界面沒有聲音, 李心艾很困惑, 她拖動鼠標, 後來發現事件畫面可以放大。
她放大對兩層住宅來說太小的桌旁的人影, 謝安一直很白、白得嚇人。他的眼睛好像哪裏都沒有看。
一直放大，聲音也增大。但還是微弱，直到能看見他的五官，謝安的嘴唇動得很克制。
讓他的臉——比演員更好詮釋了【悲傷】的臉占據畫面中央。現在可以聽清楚了。
只能在他嘴附近，聽見細弱的“嗯。”“......嗯。”“好。”“我知道了。”
就是很平靜的。
謝安說：“再見。”
但他沒有掛電話。他以為自己掛了，他看著墻壁，把手機放回茶幾上。正面朝上，還在亮，顯示【通話中】
通話時間一直增多。
窗外的陽光透過雲層，無色地照在謝安身上。
之後謝安被叔母收養了。
他住進叔母家，一直沒回過那個房子。
#
“哦。”李心艾若有所思地點頭。
因為謝安請了病假。
父母確實是那天出差回來，但可能如果不知道他生病，就不會這麽著急趕回去。警方勘探車輛，上面還留有被壓扁的送給謝安的禮物。
他那天沒過生日，家裏人每次出去別的城市，都會精心挑選伴手禮。
媽媽的包包上有全家的q版吊墜，和名牌包完全不相稱，吊墜已經很舊了。
爸爸的手機待機界面一直是三人的照片，cg出現時，手機躺在座椅上，上面有血、裂痕。
男人傻氣的笑臉在謝安沒有表情的臉上方，爸爸比了耶，謝安兩手放在身側，沒有表情，但五官的線條很柔和。
那就是他開心、很幸福，生活在愛的環境裏的表情。
李心艾很新奇地摸著屏幕上他的臉。
游戲裏幾乎從來沒有出現過的表情。
在叔母旁邊的【李心艾】就在發呆，若有所思，身體微微搖晃。
她把這些過去作為材料，展開想象了，很容易就能看出來。
什麽【因此心疼謝安，想好好對待他。】真是一點都沒有。
車上還有一個新款攝像機——從德國給導演帶回來的高級貨。
要說巧合真的太巧合，像電影，刻意做出來讓人心疼。
但導演不是因為這個，才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不拍電影的。
他沒心理陰影。這個人為了拍攝，就算進靈異場所，晚上也不會做噩夢吧！
而是因為愛。
他本來要進藝術院校，但還是要高考考進去，沒進專門的班級。
被叔母收養後，就平靜上學、考上一個985，像普通的學生一樣，不是因為費用問題。而是他沒興趣拍。
家族裏的其他人是知道他有在拍一些東西，但沒想過他會以此為業。
就是【業餘愛好】吧。
李心艾想叔母比她想的還要遲鈍呢。她在見到導演之前就知道他是導演了。
本來應該就這樣下去，然後他遇到李心艾——這麽一想，他莫非是和她認識後成績才變差的嗎？
一整年才拿幾個學分。要被退學了，就順理成章拍東西。
感覺在叔母眼中，李心艾會是讓人墮落的狐貍精。
父母已經讓他把【拍攝一段東西，做出作品】和【愛】聯系在一起了。
而他們去世後，他沒有愛的人。
導演沒法離開李心艾，這周目對她認輸，就是因為【好感度滿值】。他喜歡她，看見她就會有所觸動，就會有靈感。
有靈感和【可以拍】是兩回事。
李心艾大學和他認識，他就大學開始重新拍電影。
在那之前他只是躺在草坪上看書或者拍風景而已。
導演的時間是停滯的，攻略人物要一直等到玩家出現，時間才會流動。
所以第一部電影無論如何都是獻給李心艾的。圍繞她進行。那時候他也可以拍其他的，也會是傑作。但只是【可以拍】而已。
沒想到是在這時候確認了導演對自己的愛啊......李心艾心情微妙。
“不過他也太扭曲了。”李心艾像他小學雨天回家，躺在草坪上的老鼠屍體。
“我。完全。明白了。”
李心艾說。
“你是不是根本沒為別人著想過？”叔母問。
這句話聽起來像指責的意思，實際就是指責，叔母忍了好久了。終於脫口而出，看她表情她自己也嚇了一跳，【李心艾】回頭望她。
讓這孩子開口搞不好要哭，【愛哭鬼】，李心艾打回覆。
她說：“導演也沒有為我著想過。”
叔母表情尷尬。
她尷尬不是因為這兩人都有錯，而是這句話冷冰冰的。
【導演】，他們的關系好像不是她原來想的那樣。
叔母小心地說：“交往，是需要互相為對方考慮的。”李心艾眼睛都不眨。
她說：“我們沒有交往，我討厭他。”
這句話印證了叔母的想法——壞的方面。
她呼吸停頓的同時有點煩：李心艾一定要說得這麽明白嗎？
她和他住在一個房子裏，為什麽要在他的家人面前說“討厭他”？
李心艾在想，她明白為什麽前兩周目導演都會和她結婚，就算第二周目已經看見了她的‘快樂生活’還是這麽做，而且死都不離了。
對他來說家庭就是幸福的最小單位。他想和她組建家庭。
然後她和叔母說：“你別這麽看著我。你真虛偽。”
“我不是能忍陌生阿姨的人。”
“？”
李心艾已經站起來，開始活動手腳地做熱身運動。
墊墊手、扭扭脖子。
同時說：“我不討厭女生啊。我有一個女性朋友，她叫瑪麗。她很喜歡我，所以我也很喜歡她。如果我出軌，她肯定會幫忙瞞著我男朋友。”
叔母臉色很難看。
“但是對陌生的、對我有敵意的阿姨。尤其自以為是我【男朋友家裏人】，我真是受不了。”
導演還在外面，李心艾自己說是一回事，要不要在游戲裏也輸入【他的優點不就是父母雙亡嗎？怎麽這時又有親戚了】呢？
李心艾還在猶豫。
猶豫中，準備動作已經做完，李心艾無視叔母難看臉色說“我們走吧。”同時推著她的背出去。海邊的這個家也是兩層小樓，她們還要下樓呢。難怪之前她要熱身。
李心艾說：“別對我立規矩。別對我指手畫腳。”
門打開了，門一直都是開的，能直接看見外面的白色欄桿和大海。
叔母回過頭來看，一邊被推還一邊這麽做“好了好了出去吧”脖子會很難受。她也是很拼命的，她說：“我專程飛過來，和你說！”
聲音比想象得要大，導演應該聽到了吧。
“是想要告訴你他的過去。他不是天使，也不是惡魔。”
這還大學教授呢，怎麽說話這麽中二。
離門口只差一點了，能看見白色地毯，叔母腳後跟蹭著地面增加阻力，說：“我會走。”
李心艾放開她，放開得太幹脆，她後仰、摔倒。
叔母從地上爬起來，不可置信地看她。
不用猜，好感度肯定負三十了。
叔母說：“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人而已。”所以李心艾說她虛偽。
前兩周目沒有見到她，因為那個時候李心艾自己的新聞都已經滿天飛了。
尋常人對導演只能是尊重祝福。
這周目李心艾‘潔身自好’，像個正常人，兩人感情評價前所未有地好。又才三部電影，像突然崛起的星星，不知道能閃耀多久，還不會讓人覺得高不可攀，她就來了。
李心艾如果正常遇到導演，就會知道他不對勁。
不對勁到哪個程度，具體的如果不靠近就不會懂。叔母還專程飛到美國來給她講回憶殺洗白。
大姐上幾周目他們婚姻都那樣了，沒見你來勸導演啊！
“嗯。我把他作為目前這個人來看待。”李心艾說。
這周目還要用他刷評價呢。
李心艾推了她一把，她在游戲裏很習慣從背後推人，一周目電影節臺階上也推過導演，而叔母從剛剛起也習慣被人推了，這次在臺階上踉蹌了一下。沒有摔。
她回頭看李心艾，李心艾手撐在門把上，她對叔母說：“Tschüss。”
這個詞是德語的再見的意思。但不正式。而且尤其別對你國內的長輩說，因為聽起來很像去死。叔母看她，李心艾好像沒認真詛咒的意思，她很輕佻，漫不經心，語調像個飛吻。
她關上了門。
#
然後回頭去找導演。
他不知何時下樓，出現在樓梯的陰影處了！真是嚇死人。
李心艾說：“我都知道啦。”
語氣輕松。
簡直像魔術師剛剛表演完，回來對後臺的人張開手。這時已經無需什麽機關了。
導演沈默點頭。
一周目是他在擔心李心艾討厭她，這周目看起來反過來了，從沒有那麽密集的掉好感提示過。
但實際上還是沒有反過來。
聽完導演的過去，不管是哪個女人都想要拔腿就跑，【你自己去拯救他吧，我先走了】，不過李心艾的話，這周目開始之前就想跑了。而謝安在想。
她有變得更討厭他嗎？
“沒有、沒有、沒有。”李心艾說。
對這人的好感度已經低到了這程度，再做什麽一般也不會變。
李心艾一直想讓導演也受傷，像【李心艾】那麽重的傷。但身體上，一周目把他推下臺階、推下湖、往他臉上吹煙。二周目真的扇他巴掌、看他去大草原身上一堆傷疤。這人都很沈默，沒什麽感覺。
心靈就更沒可能了。李心艾能進療養院，這人一輩子都不會進去的吧！
晚年倒有可能被家族裏其他小輩討厭，被誣陷成精神病，送進去，很沈默地坐在椅子上看窗外......不，還是不可能。
因為，他本來就沒感覺到快樂、幸福，所以也不可能給他多的痛苦。
要李心艾現在假裝愛上他，給他快樂，再剝奪，那也太麻煩了。
李心艾決定放手了。
她呼氣，說：“就這樣吧。”
環顧一下四周。
理論上，海邊小屋和cg裏看到的謝安原來的家，有很多相似之處。
只是更簡化了，將三口之家，縮小到兩個人居住剛好的大小。
李心艾說：“我已經知道你為什麽在意家庭和婚姻了。”導演怔楞。
這周目當然還沒求婚呢。
她說：“你有什麽要給我看的嗎？”
那個家一次都沒有回去過，但至少生日時的錄像帶，在父母死後，肯定無數次回看了才對。
這麽一想，游戲裏，李心艾的生日，基本也都和他在一起，在劇組被他拍。
......這人好惡心啊。
如果導演把這裏當【家】。那應該把那些東西都帶過來了才對。
李心艾說：“我想看看。”
導演默不作聲帶路。
樓梯再往旁邊一點，打開門，通往地下室。
李心艾之前不知道家裏還有這個地方，她沒什麽探索的興趣，但導演肯定經常來。
不同於一般對地下室的印象，這裏沒有發黴、潮濕，或灰塵氣味。射燈照下來的光線很柔和。看上去讓人感覺舒適。
有一個桌子，上面擺著電腦、音響，前面還有一個椅子。剩下就全是紙箱，擺了滿滿一個房間。
導演小時候，應該還是用錄像帶的吧？
紙箱裏全是這些東西。還有一大堆的紙質材料，逐幀打印出來的視頻圖片、分鏡圖、拍攝計劃表、爸爸媽媽分別的臺詞。
按順序，很多都應該被壓在最下面才對，導演肯定拿出來翻看過。上面還有秀麗的字跡，和比導演更堅硬一些的字體。是爸爸媽媽的批註啊。
充滿了過去的回憶，簡直是過去的拋屍處，屍橫遍野。
在導演的視角來看，他大概是和一堆屍體擠在地下室裏吧！
李心艾拿了唯一的椅子，導演背靠在桌子上看她。兩人難得靠得這麽近。
李心艾在研究怎麽把錄像帶接進電腦裏，導演接過去直接幫她做了。他低著臉擺弄機器和轉接線，扭動零件發出聲音，有種利落的魅力。
李心艾看了幾秒就移開視線了。
一起看過去的錄像帶——這放在游戲裏，是能讓好感度一口氣漲20點，裏程碑式的事件。但現在好感度滿了，再加就溢出了。就覺得無聊。
“對了，只是順便一問。”
視頻放映前。李心艾說，“我和你媽媽，長得不像吧？”
因為是一見鐘情【靈魂伴侶】，很害怕搞出來一個【你和他媽媽長得一模一樣】的劇情，那就真成‘母親是孩子上輩子的情人’了。也就什麽都解釋得通了——難怪導演不在乎她出軌。他搞不好還指望她找到他爸，一家三口重新一起生活。
導演楞楞看她。
謝安第一次露出這麽不知所措的神情。
他說：“你到底在想什麽。”
#
觀看了視頻。安靜地。
【李心艾】因為【愛哭鬼】【憂郁的氣質】【女演員的雛形】，三個特質一起影響，對導演的好感增加了，這真是個了不起的男人。
一共加起來也不到兩小時，沒有一部電影長。見證了導演的，嗯，人生，至少是構成他這個人的東西（他其他就只剩拍攝的才能了，沒有人格的）。
“明明有那麽多的箱子。”李心艾不知不覺腳踩上了椅子，抱著腿，臉放在膝蓋上看。電腦已經黑屏幕了，她轉頭看導演，“最後卻只有這麽點視頻嗎？”
導演提前剪輯過了。給她最佳的視覺體驗，不然【李心艾】不會感動，好感度加得這麽多。
說起來前幾周目是【李心艾】很吃苦，李心艾就覺得還好。
這周目【李心艾】還沒受什麽折磨呢，不過李心艾ptsd了。
要說導演很有才能吧，但也不是剛剛叔母和她在樓上說話，她送人出門的功夫就能剪輯完的。
他早有準備了。
“我，一直想讓你看看。”謝安低著頭。
放視頻的時候，因為已經對每一幀爛熟於心，所以謝安沒有看屏幕，就是看李心艾的反應。
她臉上任何細小的變化，他都沒有錯過。但李心艾看他，他就又是低頭。
李心艾說：“我已經看了。我很明白了。”
“你是想把我發展成家庭的一份子嗎？”
向他求婚的話，他會推遲，直到他能【準備好】的時候。
還會說“我會讓你幸福的。”
前兩周目結婚時【李心艾】都壞得差不多了，而且和他的婚姻本身就是她的壓力源。
但那時候起，他應該不會再給她施加多的壓力了才對......準確來說，是不會再邀請李心艾做他的女主角。除非李心艾自己要求——但攻略他就是為了導演身份，怎麽可能不邀請。
“你是不拍自己老婆的人嗎？”李心艾問。然後又自己打消問題。
他最開始就是在拍家人，應該是察覺到了李心艾在這個過程中痛苦。從源頭處打消痛苦。
而且。
草，她終於明白了。
開局三個特質。李心艾一周目分別是【憂郁的氣質】【愛哭鬼】【罪犯專業戶】，導演看著她，能想到什麽健康向上青春片才怪了！
她該刷個好點的開局的。
後面【罪犯專業戶】被【清越的美聲】替代了。
難怪啊！二周目兩人關系，稍微緩和一點，原來不僅是李心艾的‘盡人事’，也有那邊的天命。
不過好壞特質1:2，【女演員的雛形】算中性，她還是慘。
後面有【（惡之花）】，那個如果升級了，就會變成【只有周圍的人慘】的設定，所以隨著游戲進行，經驗增加。她開始演罪犯多餘受害者了。
【依賴的意識】也是，雖然現在還沒正式進化。不過導演也看到了，她比起【愛哭鬼】，更接近把人溺死的菟絲花本質吧。
所以第二周目，要出演的第一部電影才不一樣了。因為條件變了。
李心艾想事情的時候她在電腦前發呆，既然沒點鼠標，游戲裏的時間就是不動的。
但是剛剛她輸入的話太奇怪了。“你是不拍自己老婆的人嗎？”
這周目他們還什麽都沒有呢，剛剛導演就發楞了。
他很敏感，而且一直、一直都在看著李心艾。如果要拍她，他就得比她本人更理解她，挖掘出她內心的特質才行。
在【李心艾】說下句話之前，她的神情有一瞬很奇怪的變化，導演一直看著。
他知道剛剛說話的是另一個李心艾，又來了。
一周目，電影節後【李心艾】只會和導演說“去死”“drop dead”，李心艾來就活潑很多，還會說他是強/奸犯。
她進精神病院導演其實不太奇怪。
二周目李心艾還和他說了游戲的事，那時候他的想法是，早有預料。
“啊，真是這樣啊。”
這周目也是早就有感覺了，謝安覺得李心艾又【神降】了。演員這行有這個說法，‘角色附體了’，之後可能會走不出戲來。因此自/殺的人也有。
不過她甚至是第一次拍戲之前，來找他的時候就處於這種狀態。
“你來拍我吧。”拍上他桌子的李心艾臉上帶著笑容，很自信，很篤定，好像女巫一樣。
感覺像被什麽更高位面的東西附體了。好像他們都在一個盒子裏，而只有她是在盒子外面，兩只手拿著它，微笑觀望一樣。
但那也是【李心艾】，絕對不是什麽女神。
【李心艾】會覺得痛苦的事情，那個她反而會毫不猶豫的去做。
比如來找他、和他繼續合作。
並且會說【李心艾】出於羞怯和教養絕對說不出來的話——叔母剛剛絕對被嚇到了。
這才是所謂的【靈魂伴侶】。李心艾點了這個特質，選中了導演。
前兩周目不管游戲主角有多痛苦，她都朝他靠近了。
靈魂不就是理論上不存在、檢測不出來、高於你的身體、又確實控制著你的東西嗎？
如果李心艾要靠近，靈魂就牽引著游戲中的她靠近。
但是，確實不存在盒子外的世界。
比起她是【更好的，外部的人】，不如說附體的神靈才是被關在【李心艾】內心箱子裏的魂體，當【李心艾】無法承受的時候，她就站出來，並幫她完成【她想做的事】。
【李心艾】是想成為女演員的，就算過程很痛苦也是一樣，她有這方面的資質......她就是為此而生的。
但這怎麽說都接近精神病了。
他希望她好起來。
並且，非常奇怪的，第二人格出現的時候。謝安發現自己並不討厭她。
明明是病因來著。
“你只能以這種方式表達愛吧？”李心艾問。拍攝的方式。
是父母教給了他這個概念，讓他第一次，為了記錄幸福的時光而拿起攝像機。
所以之後導演也一直這麽做，他不是【只會拍攝的怪物】，應該說就是有這方面的才能，而且一直在尋求愛而已。
像個小孩子。
沒遇到李心艾的話，肯定也會正常從學校畢業，當個上班族。
每周去電影院報道——但又不喜歡，因為他來拍，確實比他們好，會說“那是什麽電影啊。”但又去。
“然後，最多也只能愛人那麽多。”
李心艾沒輸給導演【對藝術的追求】，她就說不可能有人天生就想拍電影然後瘋到那程度的！
謝安是在父母的教育中才後天習得愛的。
然後，高中時期，車禍。他就中途停止了發育。
那個時候大概是高一？絕對未成年。還不成熟。
他好感度滿值是一百。但不如說是100%，最多就到那個程度，開游戲後臺看數據，應該就只有尋常人五十這樣。
他在、不停地想要拍電影，想要以李心艾為女主角。
想要【表達愛】。
一直殘廢的人第一次可以走了，也會拼命走的。
第一周目他就是通過電影的方式lovelove，結果第一次就把她搞壞了。導演當然撐得住，【李心艾】哪裏能被這麽折騰！
想通過傷害她，來改變她，刻下印記。
之後也確實沒見面了。
直到第三部電影後，他邀請李心艾當女主角。
李心艾答應，主動投入陷阱。
要說在李心艾來答應之前，他就來邀請了，道德上站不住腳。
不過那次見面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“你還在拍那種電影啊。”，那段時間，李心艾的所有作品，第一次闖好萊塢，忙得要死，還出車禍只能坐在輪椅上的導演，都是看完了，逐幀分析過的。
李心艾答應邀請是因為【類型片演員】頭銜限制了她的演技和名氣。
而他在那之前就看出來了，未必知道游戲設定，但如果李心艾要尋求突破，就一定會讓他幫忙。
李心艾當然要尋求突破。
隨後往地獄一路直沖。
所以李心艾說不管誰遇見他，都要進精神病院的。
換任何一個女人，她和謝安都完蛋了，沒有未來可言！
除非遇到真聖母。“我。想要拯救你。”
李心艾覺得自己還是算了。
導演低了一會頭，接受了這點，之後也自己調理好了。
沒想到李心艾說：“沒關系，我沒有更討厭你。”
“......！”
“你腦子有病，沒法愛人，不過我最多也只能這麽喜歡你。”李心艾說。“而且我不喜歡你。”
她很普通地說的，結果卻好像她有玩弄人的癖好，導演眼睛裏剛有點光，現在被熄滅得透透的了，還是被澆臟水熄滅的。
不過李心艾說真的。如果這不是戀愛游戲而是戀愛，那他們倆一樣混蛋。
李心艾還是玩家呢！哪可以真心愛上一個紙片人。
“今天差不多交流到這裏吧。我開啟了新事件，知道了你的情報，很高興。”
李心艾站起來，出門，揮手對他再見。
游戲解密度增高了——不過本來就不是喜歡的角色，知道了他的事情，也好像知道了蒼蠅覆眼的原理，沒啥意義。
導演往裏面走。
地下室的嘴裏面，燈光都照不到的地方，用小刀把膠帶劃開，打開的箱子上面躺著一個攝像機。
小刀旁還有一卷膠帶，看導演摸黑都能做，肯定很熟悉了。他很多次打開這個，把攝像機拿出來，然後放回去，用膠帶封好。
好像平常害怕看見一樣。
攝像機背面，浮雕品牌名是德語的。
爸爸出車禍前，從德國給他帶回來了伴手禮，一臺新機器。
李心艾之前覺得他不會產生心理陰影，結果還是在意的啊。
李心艾說他只能通過這種方式表達愛。
謝安從箱子裏拿出攝像機。
對準李心艾的背影，按下快門。
哢嚓一聲，閃光燈亮起，照在她的背上，她頓了一下，但沒有回頭。
【一滴眼淚滑過。】導演完全沒有這種感覺。
他低頭檢查相機裏的照片。
上面的李心艾好像在黑暗中發光。
#
“對了。”
完全是玩弄人的女生。李心艾又悠哉悠哉回來了。
謝安那時面無表情低頭，自己覺得自己沒感覺，其實喪得要命，頭頂飄烏雲，腳下長蘑菇。
她笑著說：“我是說我對你沒感覺啦。”
附身的神明少女。
“【李心艾】怎麽想我不知道哦。如果她喜歡你，呃好惡心，我是不會阻攔的。”
導演沒擡頭。
他眼底流淌著光點的樣子怎麽樣都看不膩（當然是為了之後熄滅它），不過低頭就沒辦法看見了。
他已經有抗性了吧？
“這次是真的說再見了。”
#
這次過去後兩人竟然還能展開合作。第四部電影，眾望所歸。
李心艾像個狂歡節皇後，在花車上對下面笑著揮手。
整部電影她都是這種感覺，很快樂。雖然自身的條件很差而且周圍的所有人都爛透了，但依然能笑出來。
是個孤兒，總是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——校服襯衫和校服裙，被撕裂了。在公交車上被騷擾，把兩個人打翻在地，公交車上打司機，逼他停下來，跳下車。
收拾一下衣服，再坐第二輛。再被騷擾，這次是一男一女，打司機——這樣重覆，一共發生了三次。
每次只是周圍的人不同，模式完全一樣。以致於觀眾不能認真憤怒或者悲傷，只能覺得荒誕。
終於，在靠近家的街道跳下車。回家。
你不能想象真的有這種環境。
整個小鎮像是抽象的神話概念上的地區，罪惡之城，索多瑪和蛾摩拉。中期開始女主角真的長出了天使的翅膀、光環和貓貓耳朵，卻沒有一個人在意。
在這裏生活的每一個人都是壞人而且都想強/奸她。
對，強/奸。其他作品裏面這個一般伴隨著更多，比如毆打和金錢。
這部電影裏不是。這部電影裏大家就是想要性。不會對你做多的壞事——砍斷你的手腳。
李心艾扮演的孤兒可以選擇順從，順從做完就完了但她會哭，壓力過大會進精神病院（李心艾心情覆雜，導演你還說你沒影射？？）
不過她選反抗。‘猛踢強/奸犯的屁股。’
要在這裏生活，你就必須得學會笑著接受這一切。
李心艾扮演的女主角不喜歡被強制，但她也還是被強制過幾次，人總有失手嘛。
她也不是‘堅強、含淚、純潔’的處女，等著一個不介意這一切的男主角。
除此之外，她還想找點樂子。
把酒瓶敲碎在男人頭上；在游戲廳和別人玩脫衣撲克，把對方衣服贏光，在大家的註視下——有歡呼、有拍照的，笑著張開腿。以短裙做遮擋，按著那女生的頭，讓她舔出來，才把衣服一件件扔給她。
被惡霸堵住後，笑瞇瞇地掐他脖子，一開始用兩只手，後來用一只手。
空出來的另一只手伸到下面猛擊他的腹部。
打了三次，三次悶哼。
鏡頭拍他的臉，聲音和神情越來越奇怪，第三次，他的眼睛毫無預兆地睜大了。
旁邊的小弟也都睜大眼睛。
牛仔褲的褲頭被澆濕一片。
李心艾吹口哨。
“沒關系，沒關系，被我打肚子就會高/潮的婊/子，你不是第一個。”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
◎“Tschüss。”◎
李心艾幻想著正常世界線的事情。
“然後出了車禍。”叔母說。
嗯對。沒有正常世界線了, 模擬裏現在導演父母死完了。
#
高中時出的車禍。父母一起，他們剛剛出差回來，在回家的路上想見他。
那是一個普通的假期, 星期六的早上, “高中其實星期六也是要上課的吧？”李心艾說，叔母看她一眼, 點頭。
那天導演請假了, 病假，昨晚吹風了、著涼了、還是吃太多辣的喉嚨發炎轉發燒不知道。
總之那天穿著家居服, 穿拖鞋踩在木地板上，額頭上貼著很傻的白紗布。
在客廳裏閑蕩，拿東西吃。
要問李心艾為什麽知道，因為就算叔母沒說, 游戲也顯示了回憶畫面！
話說就算是要洗白他, 導演的過去戲份也是不是太多了。
而且原來他家是這樣子的啊。
很大, 一共有六個房間，大平層。
有兩層, 上面的玻璃欄桿李心艾很喜歡。
謝安在下面走，落地窗把外面的綠植和道路淡綠色的影子照在他身上。
他手伸到茶幾上, 然後手機響了。震動。
他接聽。
李心艾靜靜看著，也很難說畫面裏的謝安有什麽大反應。他的瞳孔好像劇烈震動了一瞬，但也可能只是游戲畫面框在震動。
房間裏安靜得可怕，這個房子只有一個人就太大了，他的聲音好像要被空間和墻壁吸收掉了。
界面沒有聲音, 李心艾很困惑, 她拖動鼠標, 後來發現事件畫面可以放大。
她放大對兩層住宅來說太小的桌旁的人影, 謝安一直很白、白得嚇人。他的眼睛好像哪裏都沒有看。
一直放大，聲音也增大。但還是微弱，直到能看見他的五官，謝安的嘴唇動得很克制。
讓他的臉——比演員更好詮釋了【悲傷】的臉占據畫面中央。現在可以聽清楚了。
只能在他嘴附近，聽見細弱的“嗯。”“......嗯。”“好。”“我知道了。”
就是很平靜的。
謝安說：“再見。”
但他沒有掛電話。他以為自己掛了，他看著墻壁，把手機放回茶幾上。正面朝上，還在亮，顯示【通話中】
通話時間一直增多。
窗外的陽光透過雲層，無色地照在謝安身上。
之後謝安被叔母收養了。
他住進叔母家，一直沒回過那個房子。
#
“哦。”李心艾若有所思地點頭。
因為謝安請了病假。
父母確實是那天出差回來，但可能如果不知道他生病，就不會這麽著急趕回去。警方勘探車輛，上面還留有被壓扁的送給謝安的禮物。
他那天沒過生日，家裏人每次出去別的城市，都會精心挑選伴手禮。
媽媽的包包上有全家的q版吊墜，和名牌包完全不相稱，吊墜已經很舊了。
爸爸的手機待機界面一直是三人的照片，cg出現時，手機躺在座椅上，上面有血、裂痕。
男人傻氣的笑臉在謝安沒有表情的臉上方，爸爸比了耶，謝安兩手放在身側，沒有表情，但五官的線條很柔和。
那就是他開心、很幸福，生活在愛的環境裏的表情。
李心艾很新奇地摸著屏幕上他的臉。
游戲裏幾乎從來沒有出現過的表情。
在叔母旁邊的【李心艾】就在發呆，若有所思，身體微微搖晃。
她把這些過去作為材料，展開想象了，很容易就能看出來。
什麽【因此心疼謝安，想好好對待他。】真是一點都沒有。
車上還有一個新款攝像機——從德國給導演帶回來的高級貨。
要說巧合真的太巧合，像電影，刻意做出來讓人心疼。
但導演不是因為這個，才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不拍電影的。
他沒心理陰影。這個人為了拍攝，就算進靈異場所，晚上也不會做噩夢吧！
而是因為愛。
他本來要進藝術院校，但還是要高考考進去，沒進專門的班級。
被叔母收養後，就平靜上學、考上一個985，像普通的學生一樣，不是因為費用問題。而是他沒興趣拍。
家族裏的其他人是知道他有在拍一些東西，但沒想過他會以此為業。
就是【業餘愛好】吧。
李心艾想叔母比她想的還要遲鈍呢。她在見到導演之前就知道他是導演了。
本來應該就這樣下去，然後他遇到李心艾——這麽一想，他莫非是和她認識後成績才變差的嗎？
一整年才拿幾個學分。要被退學了，就順理成章拍東西。
感覺在叔母眼中，李心艾會是讓人墮落的狐貍精。
父母已經讓他把【拍攝一段東西，做出作品】和【愛】聯系在一起了。
而他們去世後，他沒有愛的人。
導演沒法離開李心艾，這周目對她認輸，就是因為【好感度滿值】。他喜歡她，看見她就會有所觸動，就會有靈感。
有靈感和【可以拍】是兩回事。
李心艾大學和他認識，他就大學開始重新拍電影。
在那之前他只是躺在草坪上看書或者拍風景而已。
導演的時間是停滯的，攻略人物要一直等到玩家出現，時間才會流動。
所以第一部電影無論如何都是獻給李心艾的。圍繞她進行。那時候他也可以拍其他的，也會是傑作。但只是【可以拍】而已。
沒想到是在這時候確認了導演對自己的愛啊......李心艾心情微妙。
“不過他也太扭曲了。”李心艾像他小學雨天回家，躺在草坪上的老鼠屍體。
“我。完全。明白了。”
李心艾說。
“你是不是根本沒為別人著想過？”叔母問。
這句話聽起來像指責的意思，實際就是指責，叔母忍了好久了。終於脫口而出，看她表情她自己也嚇了一跳，【李心艾】回頭望她。
讓這孩子開口搞不好要哭，【愛哭鬼】，李心艾打回覆。
她說：“導演也沒有為我著想過。”
叔母表情尷尬。
她尷尬不是因為這兩人都有錯，而是這句話冷冰冰的。
【導演】，他們的關系好像不是她原來想的那樣。
叔母小心地說：“交往，是需要互相為對方考慮的。”李心艾眼睛都不眨。
她說：“我們沒有交往，我討厭他。”
這句話印證了叔母的想法——壞的方面。
她呼吸停頓的同時有點煩：李心艾一定要說得這麽明白嗎？
她和他住在一個房子裏，為什麽要在他的家人面前說“討厭他”？
李心艾在想，她明白為什麽前兩周目導演都會和她結婚，就算第二周目已經看見了她的‘快樂生活’還是這麽做，而且死都不離了。
對他來說家庭就是幸福的最小單位。他想和她組建家庭。
然後她和叔母說：“你別這麽看著我。你真虛偽。”
“我不是能忍陌生阿姨的人。”
“？”
李心艾已經站起來，開始活動手腳地做熱身運動。
墊墊手、扭扭脖子。
同時說：“我不討厭女生啊。我有一個女性朋友，她叫瑪麗。她很喜歡我，所以我也很喜歡她。如果我出軌，她肯定會幫忙瞞著我男朋友。”
叔母臉色很難看。
“但是對陌生的、對我有敵意的阿姨。尤其自以為是我【男朋友家裏人】，我真是受不了。”
導演還在外面，李心艾自己說是一回事，要不要在游戲裏也輸入【他的優點不就是父母雙亡嗎？怎麽這時又有親戚了】呢？
李心艾還在猶豫。
猶豫中，準備動作已經做完，李心艾無視叔母難看臉色說“我們走吧。”同時推著她的背出去。海邊的這個家也是兩層小樓，她們還要下樓呢。難怪之前她要熱身。
李心艾說：“別對我立規矩。別對我指手畫腳。”
門打開了，門一直都是開的，能直接看見外面的白色欄桿和大海。
叔母回過頭來看，一邊被推還一邊這麽做“好了好了出去吧”脖子會很難受。她也是很拼命的，她說：“我專程飛過來，和你說！”
聲音比想象得要大，導演應該聽到了吧。
“是想要告訴你他的過去。他不是天使，也不是惡魔。”
這還大學教授呢，怎麽說話這麽中二。
離門口只差一點了，能看見白色地毯，叔母腳後跟蹭著地面增加阻力，說：“我會走。”
李心艾放開她，放開得太幹脆，她後仰、摔倒。
叔母從地上爬起來，不可置信地看她。
不用猜，好感度肯定負三十了。
叔母說：“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人而已。”所以李心艾說她虛偽。
前兩周目沒有見到她，因為那個時候李心艾自己的新聞都已經滿天飛了。
尋常人對導演只能是尊重祝福。
這周目李心艾‘潔身自好’，像個正常人，兩人感情評價前所未有地好。又才三部電影，像突然崛起的星星，不知道能閃耀多久，還不會讓人覺得高不可攀，她就來了。
李心艾如果正常遇到導演，就會知道他不對勁。
不對勁到哪個程度，具體的如果不靠近就不會懂。叔母還專程飛到美國來給她講回憶殺洗白。
大姐上幾周目他們婚姻都那樣了，沒見你來勸導演啊！
“嗯。我把他作為目前這個人來看待。”李心艾說。
這周目還要用他刷評價呢。
李心艾推了她一把，她在游戲裏很習慣從背後推人，一周目電影節臺階上也推過導演，而叔母從剛剛起也習慣被人推了，這次在臺階上踉蹌了一下。沒有摔。
她回頭看李心艾，李心艾手撐在門把上，她對叔母說：“Tschüss。”
這個詞是德語的再見的意思。但不正式。而且尤其別對你國內的長輩說，因為聽起來很像去死。叔母看她，李心艾好像沒認真詛咒的意思，她很輕佻，漫不經心，語調像個飛吻。
她關上了門。
#
然後回頭去找導演。
他不知何時下樓，出現在樓梯的陰影處了！真是嚇死人。
李心艾說：“我都知道啦。”
語氣輕松。
簡直像魔術師剛剛表演完，回來對後臺的人張開手。這時已經無需什麽機關了。
導演沈默點頭。
一周目是他在擔心李心艾討厭她，這周目看起來反過來了，從沒有那麽密集的掉好感提示過。
但實際上還是沒有反過來。
聽完導演的過去，不管是哪個女人都想要拔腿就跑，【你自己去拯救他吧，我先走了】，不過李心艾的話，這周目開始之前就想跑了。而謝安在想。
她有變得更討厭他嗎？
“沒有、沒有、沒有。”李心艾說。
對這人的好感度已經低到了這程度，再做什麽一般也不會變。
李心艾一直想讓導演也受傷，像【李心艾】那麽重的傷。但身體上，一周目把他推下臺階、推下湖、往他臉上吹煙。二周目真的扇他巴掌、看他去大草原身上一堆傷疤。這人都很沈默，沒什麽感覺。
心靈就更沒可能了。李心艾能進療養院，這人一輩子都不會進去的吧！
晚年倒有可能被家族裏其他小輩討厭，被誣陷成精神病，送進去，很沈默地坐在椅子上看窗外......不，還是不可能。
因為，他本來就沒感覺到快樂、幸福，所以也不可能給他多的痛苦。
要李心艾現在假裝愛上他，給他快樂，再剝奪，那也太麻煩了。
李心艾決定放手了。
她呼氣，說：“就這樣吧。”
環顧一下四周。
理論上，海邊小屋和cg裏看到的謝安原來的家，有很多相似之處。
只是更簡化了，將三口之家，縮小到兩個人居住剛好的大小。
李心艾說：“我已經知道你為什麽在意家庭和婚姻了。”導演怔楞。
這周目當然還沒求婚呢。
她說：“你有什麽要給我看的嗎？”
那個家一次都沒有回去過，但至少生日時的錄像帶，在父母死後，肯定無數次回看了才對。
這麽一想，游戲裏，李心艾的生日，基本也都和他在一起，在劇組被他拍。
......這人好惡心啊。
如果導演把這裏當【家】。那應該把那些東西都帶過來了才對。
李心艾說：“我想看看。”
導演默不作聲帶路。
樓梯再往旁邊一點，打開門，通往地下室。
李心艾之前不知道家裏還有這個地方，她沒什麽探索的興趣，但導演肯定經常來。
不同於一般對地下室的印象，這裏沒有發黴、潮濕，或灰塵氣味。射燈照下來的光線很柔和。看上去讓人感覺舒適。
有一個桌子，上面擺著電腦、音響，前面還有一個椅子。剩下就全是紙箱，擺了滿滿一個房間。
導演小時候，應該還是用錄像帶的吧？
紙箱裏全是這些東西。還有一大堆的紙質材料，逐幀打印出來的視頻圖片、分鏡圖、拍攝計劃表、爸爸媽媽分別的臺詞。
按順序，很多都應該被壓在最下面才對，導演肯定拿出來翻看過。上面還有秀麗的字跡，和比導演更堅硬一些的字體。是爸爸媽媽的批註啊。
充滿了過去的回憶，簡直是過去的拋屍處，屍橫遍野。
在導演的視角來看，他大概是和一堆屍體擠在地下室裏吧！
李心艾拿了唯一的椅子，導演背靠在桌子上看她。兩人難得靠得這麽近。
李心艾在研究怎麽把錄像帶接進電腦裏，導演接過去直接幫她做了。他低著臉擺弄機器和轉接線，扭動零件發出聲音，有種利落的魅力。
李心艾看了幾秒就移開視線了。
一起看過去的錄像帶——這放在游戲裏，是能讓好感度一口氣漲20點，裏程碑式的事件。但現在好感度滿了，再加就溢出了。就覺得無聊。
“對了，只是順便一問。”
視頻放映前。李心艾說，“我和你媽媽，長得不像吧？”
因為是一見鐘情【靈魂伴侶】，很害怕搞出來一個【你和他媽媽長得一模一樣】的劇情，那就真成‘母親是孩子上輩子的情人’了。也就什麽都解釋得通了——難怪導演不在乎她出軌。他搞不好還指望她找到他爸，一家三口重新一起生活。
導演楞楞看她。
謝安第一次露出這麽不知所措的神情。
他說：“你到底在想什麽。”
#
觀看了視頻。安靜地。
【李心艾】因為【愛哭鬼】【憂郁的氣質】【女演員的雛形】，三個特質一起影響，對導演的好感增加了，這真是個了不起的男人。
一共加起來也不到兩小時，沒有一部電影長。見證了導演的，嗯，人生，至少是構成他這個人的東西（他其他就只剩拍攝的才能了，沒有人格的）。
“明明有那麽多的箱子。”李心艾不知不覺腳踩上了椅子，抱著腿，臉放在膝蓋上看。電腦已經黑屏幕了，她轉頭看導演，“最後卻只有這麽點視頻嗎？”
導演提前剪輯過了。給她最佳的視覺體驗，不然【李心艾】不會感動，好感度加得這麽多。
說起來前幾周目是【李心艾】很吃苦，李心艾就覺得還好。
這周目【李心艾】還沒受什麽折磨呢，不過李心艾ptsd了。
要說導演很有才能吧，但也不是剛剛叔母和她在樓上說話，她送人出門的功夫就能剪輯完的。
他早有準備了。
“我，一直想讓你看看。”謝安低著頭。
放視頻的時候，因為已經對每一幀爛熟於心，所以謝安沒有看屏幕，就是看李心艾的反應。
她臉上任何細小的變化，他都沒有錯過。但李心艾看他，他就又是低頭。
李心艾說：“我已經看了。我很明白了。”
“你是想把我發展成家庭的一份子嗎？”
向他求婚的話，他會推遲，直到他能【準備好】的時候。
還會說“我會讓你幸福的。”
前兩周目結婚時【李心艾】都壞得差不多了，而且和他的婚姻本身就是她的壓力源。
但那時候起，他應該不會再給她施加多的壓力了才對......準確來說，是不會再邀請李心艾做他的女主角。除非李心艾自己要求——但攻略他就是為了導演身份，怎麽可能不邀請。
“你是不拍自己老婆的人嗎？”李心艾問。然後又自己打消問題。
他最開始就是在拍家人，應該是察覺到了李心艾在這個過程中痛苦。從源頭處打消痛苦。
而且。
草，她終於明白了。
開局三個特質。李心艾一周目分別是【憂郁的氣質】【愛哭鬼】【罪犯專業戶】，導演看著她，能想到什麽健康向上青春片才怪了！
她該刷個好點的開局的。
後面【罪犯專業戶】被【清越的美聲】替代了。
難怪啊！二周目兩人關系，稍微緩和一點，原來不僅是李心艾的‘盡人事’，也有那邊的天命。
不過好壞特質1:2，【女演員的雛形】算中性，她還是慘。
後面有【（惡之花）】，那個如果升級了，就會變成【只有周圍的人慘】的設定，所以隨著游戲進行，經驗增加。她開始演罪犯多餘受害者了。
【依賴的意識】也是，雖然現在還沒正式進化。不過導演也看到了，她比起【愛哭鬼】，更接近把人溺死的菟絲花本質吧。
所以第二周目，要出演的第一部電影才不一樣了。因為條件變了。
李心艾想事情的時候她在電腦前發呆，既然沒點鼠標，游戲裏的時間就是不動的。
但是剛剛她輸入的話太奇怪了。“你是不拍自己老婆的人嗎？”
這周目他們還什麽都沒有呢，剛剛導演就發楞了。
他很敏感，而且一直、一直都在看著李心艾。如果要拍她，他就得比她本人更理解她，挖掘出她內心的特質才行。
在【李心艾】說下句話之前，她的神情有一瞬很奇怪的變化，導演一直看著。
他知道剛剛說話的是另一個李心艾，又來了。
一周目，電影節後【李心艾】只會和導演說“去死”“drop dead”，李心艾來就活潑很多，還會說他是強/奸犯。
她進精神病院導演其實不太奇怪。
二周目李心艾還和他說了游戲的事，那時候他的想法是，早有預料。
“啊，真是這樣啊。”
這周目也是早就有感覺了，謝安覺得李心艾又【神降】了。演員這行有這個說法，‘角色附體了’，之後可能會走不出戲來。因此自/殺的人也有。
不過她甚至是第一次拍戲之前，來找他的時候就處於這種狀態。
“你來拍我吧。”拍上他桌子的李心艾臉上帶著笑容，很自信，很篤定，好像女巫一樣。
感覺像被什麽更高位面的東西附體了。好像他們都在一個盒子裏，而只有她是在盒子外面，兩只手拿著它，微笑觀望一樣。
但那也是【李心艾】，絕對不是什麽女神。
【李心艾】會覺得痛苦的事情，那個她反而會毫不猶豫的去做。
比如來找他、和他繼續合作。
並且會說【李心艾】出於羞怯和教養絕對說不出來的話——叔母剛剛絕對被嚇到了。
這才是所謂的【靈魂伴侶】。李心艾點了這個特質，選中了導演。
前兩周目不管游戲主角有多痛苦，她都朝他靠近了。
靈魂不就是理論上不存在、檢測不出來、高於你的身體、又確實控制著你的東西嗎？
如果李心艾要靠近，靈魂就牽引著游戲中的她靠近。
但是，確實不存在盒子外的世界。
比起她是【更好的，外部的人】，不如說附體的神靈才是被關在【李心艾】內心箱子裏的魂體，當【李心艾】無法承受的時候，她就站出來，並幫她完成【她想做的事】。
【李心艾】是想成為女演員的，就算過程很痛苦也是一樣，她有這方面的資質......她就是為此而生的。
但這怎麽說都接近精神病了。
他希望她好起來。
並且，非常奇怪的，第二人格出現的時候。謝安發現自己並不討厭她。
明明是病因來著。
“你只能以這種方式表達愛吧？”李心艾問。拍攝的方式。
是父母教給了他這個概念，讓他第一次，為了記錄幸福的時光而拿起攝像機。
所以之後導演也一直這麽做，他不是【只會拍攝的怪物】，應該說就是有這方面的才能，而且一直在尋求愛而已。
像個小孩子。
沒遇到李心艾的話，肯定也會正常從學校畢業，當個上班族。
每周去電影院報道——但又不喜歡，因為他來拍，確實比他們好，會說“那是什麽電影啊。”但又去。
“然後，最多也只能愛人那麽多。”
李心艾沒輸給導演【對藝術的追求】，她就說不可能有人天生就想拍電影然後瘋到那程度的！
謝安是在父母的教育中才後天習得愛的。
然後，高中時期，車禍。他就中途停止了發育。
那個時候大概是高一？絕對未成年。還不成熟。
他好感度滿值是一百。但不如說是100%，最多就到那個程度，開游戲後臺看數據，應該就只有尋常人五十這樣。
他在、不停地想要拍電影，想要以李心艾為女主角。
想要【表達愛】。
一直殘廢的人第一次可以走了，也會拼命走的。
第一周目他就是通過電影的方式lovelove，結果第一次就把她搞壞了。導演當然撐得住，【李心艾】哪裏能被這麽折騰！
想通過傷害她，來改變她，刻下印記。
之後也確實沒見面了。
直到第三部電影後，他邀請李心艾當女主角。
李心艾答應，主動投入陷阱。
要說在李心艾來答應之前，他就來邀請了，道德上站不住腳。
不過那次見面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“你還在拍那種電影啊。”，那段時間，李心艾的所有作品，第一次闖好萊塢，忙得要死，還出車禍只能坐在輪椅上的導演，都是看完了，逐幀分析過的。
李心艾答應邀請是因為【類型片演員】頭銜限制了她的演技和名氣。
而他在那之前就看出來了，未必知道游戲設定，但如果李心艾要尋求突破，就一定會讓他幫忙。
李心艾當然要尋求突破。
隨後往地獄一路直沖。
所以李心艾說不管誰遇見他，都要進精神病院的。
換任何一個女人，她和謝安都完蛋了，沒有未來可言！
除非遇到真聖母。“我。想要拯救你。”
李心艾覺得自己還是算了。
導演低了一會頭，接受了這點，之後也自己調理好了。
沒想到李心艾說：“沒關系，我沒有更討厭你。”
“......！”
“你腦子有病，沒法愛人，不過我最多也只能這麽喜歡你。”李心艾說。“而且我不喜歡你。”
她很普通地說的，結果卻好像她有玩弄人的癖好，導演眼睛裏剛有點光，現在被熄滅得透透的了，還是被澆臟水熄滅的。
不過李心艾說真的。如果這不是戀愛游戲而是戀愛，那他們倆一樣混蛋。
李心艾還是玩家呢！哪可以真心愛上一個紙片人。
“今天差不多交流到這裏吧。我開啟了新事件，知道了你的情報，很高興。”
李心艾站起來，出門，揮手對他再見。
游戲解密度增高了——不過本來就不是喜歡的角色，知道了他的事情，也好像知道了蒼蠅覆眼的原理，沒啥意義。
導演往裏面走。
地下室的嘴裏面，燈光都照不到的地方，用小刀把膠帶劃開，打開的箱子上面躺著一個攝像機。
小刀旁還有一卷膠帶，看導演摸黑都能做，肯定很熟悉了。他很多次打開這個，把攝像機拿出來，然後放回去，用膠帶封好。
好像平常害怕看見一樣。
攝像機背面，浮雕品牌名是德語的。
爸爸出車禍前，從德國給他帶回來了伴手禮，一臺新機器。
李心艾之前覺得他不會產生心理陰影，結果還是在意的啊。
李心艾說他只能通過這種方式表達愛。
謝安從箱子裏拿出攝像機。
對準李心艾的背影，按下快門。
哢嚓一聲，閃光燈亮起，照在她的背上，她頓了一下，但沒有回頭。
【一滴眼淚滑過。】導演完全沒有這種感覺。
他低頭檢查相機裏的照片。
上面的李心艾好像在黑暗中發光。
#
“對了。”
完全是玩弄人的女生。李心艾又悠哉悠哉回來了。
謝安那時面無表情低頭，自己覺得自己沒感覺，其實喪得要命，頭頂飄烏雲，腳下長蘑菇。
她笑著說：“我是說我對你沒感覺啦。”
附身的神明少女。
“【李心艾】怎麽想我不知道哦。如果她喜歡你，呃好惡心，我是不會阻攔的。”
導演沒擡頭。
他眼底流淌著光點的樣子怎麽樣都看不膩（當然是為了之後熄滅它），不過低頭就沒辦法看見了。
他已經有抗性了吧？
“這次是真的說再見了。”
#
這次過去後兩人竟然還能展開合作。第四部電影，眾望所歸。
李心艾像個狂歡節皇後，在花車上對下面笑著揮手。
整部電影她都是這種感覺，很快樂。雖然自身的條件很差而且周圍的所有人都爛透了，但依然能笑出來。
是個孤兒，總是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——校服襯衫和校服裙，被撕裂了。在公交車上被騷擾，把兩個人打翻在地，公交車上打司機，逼他停下來，跳下車。
收拾一下衣服，再坐第二輛。再被騷擾，這次是一男一女，打司機——這樣重覆，一共發生了三次。
每次只是周圍的人不同，模式完全一樣。以致於觀眾不能認真憤怒或者悲傷，只能覺得荒誕。
終於，在靠近家的街道跳下車。回家。
你不能想象真的有這種環境。
整個小鎮像是抽象的神話概念上的地區，罪惡之城，索多瑪和蛾摩拉。中期開始女主角真的長出了天使的翅膀、光環和貓貓耳朵，卻沒有一個人在意。
在這裏生活的每一個人都是壞人而且都想強/奸她。
對，強/奸。其他作品裏面這個一般伴隨著更多，比如毆打和金錢。
這部電影裏不是。這部電影裏大家就是想要性。不會對你做多的壞事——砍斷你的手腳。
李心艾扮演的孤兒可以選擇順從，順從做完就完了但她會哭，壓力過大會進精神病院（李心艾心情覆雜，導演你還說你沒影射？？）
不過她選反抗。‘猛踢強/奸犯的屁股。’
要在這裏生活，你就必須得學會笑著接受這一切。
李心艾扮演的女主角不喜歡被強制，但她也還是被強制過幾次，人總有失手嘛。
她也不是‘堅強、含淚、純潔’的處女，等著一個不介意這一切的男主角。
除此之外，她還想找點樂子。
把酒瓶敲碎在男人頭上；在游戲廳和別人玩脫衣撲克，把對方衣服贏光，在大家的註視下——有歡呼、有拍照的，笑著張開腿。以短裙做遮擋，按著那女生的頭，讓她舔出來，才把衣服一件件扔給她。
被惡霸堵住後，笑瞇瞇地掐他脖子，一開始用兩只手，後來用一只手。
空出來的另一只手伸到下面猛擊他的腹部。
打了三次，三次悶哼。
鏡頭拍他的臉，聲音和神情越來越奇怪，第三次，他的眼睛毫無預兆地睜大了。
旁邊的小弟也都睜大眼睛。
牛仔褲的褲頭被澆濕一片。
李心艾吹口哨。
“沒關系，沒關系，被我打肚子就會高/潮的婊/子，你不是第一個。”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